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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三 朋友

五十三 朋友

找猫和找人完全是两码事,当你呼唤狗的名字时,它至少还会跑到你跟前。但是猫呢,高傲得就算碰到两三个月不见的主人,照样能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。

面对这难以寻找还会使性子的搜查对象,我和班长只能通过询问树林周围的同学确定目标的位置。不过我对这个方法不抱太大的希望就是了,就算有人知道奥琳的去向又有什么用。猫本来就是会到处乱跑的生物,又不像走丢的小孩乖乖地在原地等待家长出现。指不定等我们找到别人提供的地点,它又不知跑哪里去了。

话又说回来,姐姐和酱油老师又打算怎么找?我不是在怀疑他们的搜查能力,但是光凭那两个人,不借助任何搜查设备,只依靠自己的双眼找一只活奔乱跳的猫?开玩笑呢。

“有什么收获吗?”

对于班长的提问,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。长时间的一无所获,就算是平日里干劲十足的班长也只能深深地叹气。

“达娜克丝,走了……喂,你还要盯到什么时候?”

和一直在忙着寻找的我们不同,从刚才开始,那家伙就莫名其妙地跟在我们身后,时不时地飘到小吃觊觎着摆在柜台上的小吃。这也难怪,自己之前买的全都被姐姐掳走,而且卡上已经没有剩余的票供她购物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食物煮好,再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把它吃下。

“达娜克丝,要棉花糖吗?”

一个不留意,班长已经和达娜克丝搭了话,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
“那我买给你吧。”

不出我所料,她还真这么做了。而达娜克丝呢,听到有人愿意给她买吃的,这时候才扭头看向班长,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中好像有一些闪亮亮的东西。

“哎,班长不用了,让她饿着就好。”

“没事,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想吃的。”

班长只是淡淡地回应了我一句,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她看上去有些奇怪。

“同学,给我一份棉花糖。”

“好嘞!”

还没等我解释完,负责制作得同学就开始在机器上旋转着木条,三两下,一个比达娜克丝脸还要大的棉花团就递到了她面前。在吃的方面上,她属于毫不犹豫地类型,毫不犹豫地拿走棉花糖,毫不犹豫地把脸埋入其中开始蚕食。

当然,一根棉花糖就能满足她的野心,碗里的还没吃完,她又盯着锅里的了。从视线锁定的方向来看,旁边炒面摊将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。

“把这个拿去吧,有什么想吃的就去买吧。”

“喂,班长!”

这是在开玩笑吧,班长竟然把游园卡递给了达娜克丝?我刚想把卡推还给班长,可达娜克丝却立即用空出来的手把卡夺走,连一声“谢谢”都没有就跑向了炒面店。

“等!抱歉,等她回来我一定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。”

“哈哈,你们感情可真好啊!你这么说就像替孩子道歉的爸爸。”

“……有吗?”

统合达娜克丝的一连串行动,我突然理解达娜克丝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。她无法从我手中骗到游园卡,却能从班长手里得到。看来真是被她算计好了啊。

“唉,今天真是完全败给她了。中午在饭堂真是被她反驳得体无完肤啊。”

在达娜克丝走远后,班长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,脸上还挂着自嘲般的笑容,听她这么说的我心里也变得五味杂陈。

班长回忆说,当时她那种想法可能真会带领着我们班走向失败。如果没有达娜克丝的阻止,她恐怕会酿成大错。可以毫不夸张地说,她可能会内疚一辈子。

难怪班长刚才那么主动,原来是想答谢达娜克丝,但是班长却说自己站在了被动的位置上。
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“你也知道,我一般在受惠于人后,习惯立刻答谢恩人。我一心想要当面答谢她,但是,这次我做不到,我似乎有些害怕接近她。”

班长自己也觉得很奇怪,在经历过这件事后,总感觉,达娜克丝有些不一样。有些难以接近,一旦接近变回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。总之这种敬畏感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。

“我现在,多多少少能理解你之前为何会让我离开达娜克丝,那种由心底产生的恐惧我也体会到了。所以,最后只能在她想要吃东西的时候买她想要的东西,报答她,真逊啊我。”

班长自嘲地笑了笑,笑声中又少有的带着嘶哑。听了她说那么多,不知怎的,大脑内始终无法闪现合适安慰她的话语。

“所以,我真羡慕你呢。”

“羡慕我?”

这时候,班长突然带着些许嫉妒的语气对我说道。

“竟然能和达娜克丝相处得这么融洽,至少现在的我无法做到。网上不是都说,一个男生越是欺负一个女生,就说明他越喜欢这个女生吗?这句话感觉和现在的你们很相称呢。”

我不知道网上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不是头被门夹了,也不知道班长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。但是就算从旁人的视角上观察,也完全无法构成我欺负她吧!虽然我一直敌视她,但自始至终都是她在欺负我,无论是赌局还是日常生活中。

“跟我说下怎样才能跟她好好相处吧。”

“呃……这个嘛……”

我能说什么呢?难不成要对班长说要一直把她当成微不足道的存在,无时无刻都盼望着她能马上跪在自己的面前舔我的鞋,这样才能心平气和地与她交流?真是够了!

“呼,算了。有时间纠结这些,说不定刚才就已经找到那只猫了。”

似乎是看到我没有说的打算班长放弃了追问。多亏她是个懂得看气氛的女生,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如何摆脱刚才那种难受的氛围。

“喂,听说酱油老师和一个辣妹在那边快打起来了。”

“什么?在哪里?快带我过去看看。”

这时,听到周围有不少人在讨论着什么事情,然后人群开始朝着某个方向涌动。不用多想,那两个当事人一定是姐姐和酱油老师。他们之所以要打起来,多半是在争抢奥林吧,我已经想象到奥林被这两只怪物撕扯的景象。要是放在游戏中,这完全要被定为限制级啊。

可能是身为执勤者的直觉,班长毫不犹豫地就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。当我们到达目的地时,人群早已把混乱地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。

从人群错开的间隙中,我能够隐约地看到某人的寸头,以及另一个女人的披肩头发。一瞬间,一股不安感毫无预兆地爆发。班长拨开人群,抢先走挤入人群中,在一段被人群遮挡住的时间结束后,视野一下就变得宽广。

第一眼就看到酱油老师和姐姐保持着一定距离相互对峙着。而处在火线中间的奥琳似乎完全不顾周围发生的事,只是埋头吃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炸鱼。

“秃子,现在收手还来得及。它如果被你那双满是真菌和寄生虫的手碰到,身上的毛绝对会像你的头发一样全部掉光。那时候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!”

一来就听到姐姐毫不留情的咒骂声,而酱油老师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从裤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擦了擦手,之后再将手掌对着姐姐。

“这样,总行了吧。”

“啧!”

姐姐狠狠的咋舌声就连离她几米外的我都能听到,她在戴眼镜的状态下出现怒不可遏的表情,这还是我第一次见。

不知是不解风情还是不要命,一名头戴鸭舌帽的男生,笑嘻嘻地走进了两人交火点。他为什么会在这里?

“天海老师,还有这位不知道名字的美女姐姐,如果要吵架能否换个地点呢。在小店门前制造混乱,顾客无法光临,我们的生意也不好做啊。我知道两位都是明理的人,意下如何呢?”

雷光带着营业性的笑容左右征求他们俩的意见。仔细一看原来姐姐和酱油老师都把战火延伸到雷光他们店的门口了,难怪会在这里遇见他。

“也对,如果这场比赛影响到学生的游园活动确实不妥,吴穹,我们换个地方再战吧。”

“哼,可爱的小弟弟都这么说了,漂亮大姐姐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。”

可结果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,虽然两人嘴上都说着要转移战场,但都没有从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离开半步。

“喂!秃子,你倒是快走啊。”

“你先请。”

“我先走?谁知道你会不会立刻向奥琳扑过去啊。”

“放心,我从来不会趁人不备发起进攻,我对天发誓,我不会……”

“一个六根不净的和尚对天发誓谁会信啊!”

酱油老师还没说完就立即被姐姐打断,看来双方的交涉失败,没有人肯退让半步。其实,酱油老师的做法完全没错,按照姐姐的性格,她绝对会在对方转身的瞬间抢占先机夺下奥琳。要问我为什么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姐姐,那是因为这种情况我在家里的餐桌上已经见多了。

“哎呀哎呀。这样吧,这只猫就先交给我保管吧。”

见两人都没有离开的打算,雷光伤脑筋地抓了抓后脑勺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,他将正在吃鱼的奥琳抱了起来,死死叼着口中的鱼,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抗拒。

“放在我这里也不用担心它会到处乱跑,再怎么说我这里也是小吃店,有足够的东西喂它。不怕它吃得多,就怕这小家伙管不住自己的嘴。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,可以光临一下小店,也算是给小店赏光了。”

说完,雷光就抱着奥琳回到了店里,姐姐和酱油老师的争斗也算是告一段落了。

能够这样收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,如果真的让那两个怪物在这里打起来,雷光的店面不被掀翻才怪……不,或许把他的店掀翻更好吧。毕竟他现在是最难缠的对手,而且以他上午那种自大的态度,我就想看看他吃瘪地样子。

可是,仔细想想,现在还是先忍忍吧。我突然想起夏音凌也在店铺中,如果我现在过去,准会跟她接触,而且——

“不,我相信吴麒你一定会做的。”

刘子曦卑鄙的计划浮现于我的脑海,难怪他刚才会这么急着把我从店铺里赶出来,原来是为了加大我与夏音凌碰面的几率,以便于实现他的计划啊。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具体想用什么办法让我改变心意,但是为了保险起见,现在还是离雷光的店远一点比较好。

可就在这时候,有个人戳了戳我的后背。我原以为是班长,结果发现她就在我旁边。当我回头一看,发现身穿服务员装的夏音凌出现在了我的身后。

啧,什么情况,越是不想见她,她就越容易让我看到。她的眼神也真是可以啊,竟然能从人群中找到我,真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。

夏音凌手上拿着笔记本却没有用,只是指了指我,接着转过身,似乎是打算让我一个人跟她走。

“这是要去哪?”

在我身边也注意到夏音凌的班长皱了皱眉头,显然不知道夏音凌要单独和我说什么,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她想干嘛。

“你先去我姐姐那里吧,我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我的话显然是没有减少她的疑惑,不过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地离开了。原以为夏音凌只是要避开班长。可谁知?她竟然带着我离开人群,来到一片无人的树林。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谈话搞得这么神秘……等等,她现在该不会是来和我谈刘子曦的计划吧。

不对,不要胡思乱想,她不可能知道刘子曦的计划。按照计划是需要我去说服她,而不是她主动来找我。

“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。”

因为夏音凌搞得神神秘秘的,害得我都感到了些许不安,不安到竟然希望她像之前一样找我谈些无聊的事。看着夏音凌从腰间取下看上去是用来记录点餐的笔记本,接着写下一排字,翻转过来向我展示。

“你想获得胜利对吧。”

霎时间,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。说不出任何话,也无法做出任何肢体语音,只隐约地察觉到逐渐膨胀的不安以及她即将展示的对话内容。心底无数次的祈祷能摆脱这个枷锁,而笔记本就这样无情地转向我。

“如果有需要的话,我就把班里提供所有冷柜全部运走。”

不安的气球这句话瞬间破裂,我不懂!不明白!不清楚!这是怎么回事?夏音凌要说的事情为什么和刘子曦的计划一字不差?

“不,我相信吴麒你一定会做的。”

刘子曦说的话又一次闪过脑海……原来是这样。

这个混蛋!等我回去,我绝对要暴揍他一顿,竟然敢算计我。夏音凌之所以会知道他的计划,绝对是因为他先对夏音凌说过我有想获得冠军的意图。之后,只要把我赶出店铺,夏音凌就会来询问我的意见。

血液不停地涌向大脑,眼前的世界开始慢慢扭曲。这个混蛋,就为了获得个破冠军,竟然把我当作他获得胜利的棋子。说什么好朋友,统统都是废话!

呵呵,呵呵呵呵,我不会让你得逞的,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……

这个计划是否成功,关键在于我的意愿。如果我不想争夺冠军,夏音凌自然不会如你所愿,你就好好尝尝败北的滋味吧。

“哈?你在说什么?我完全没说过想获胜之类的话,你不要听那个混蛋瞎说。还有,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等你把冰柜运走后班里同学到底会怎么看待你,到那时肯定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和你做朋友了。”

为了防止夏音凌继续听信他人的谗言或者做出一些无理取闹的事,要适当给她一些惊吓才行。既然刘子曦都说,只要我对夏音凌下命令,她百分百会执行。那就好好执行这次我给的任务吧。

但是,吓唬她没成功,受到惊吓的却是我。

“无所谓。和你比起来,他们都是陌生人。”

白纸上简单的几个字狠狠地给我的脑袋一记重击。呵呵,陌生人?原以为经历那件事后,她能有所改变。但是,她没有。她根本没有从之前的事情中发生吸取任何教训!什么能够与身边人建立良好关系,全部都是骗人,全部都是做给我看的假象!
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!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?为什么你总是做出这些让自己变得更加孤单的事情?”

我无法再控制自己,毫不留情地对夏音凌吼道。明明之前就因为孤单成为隐形人,因为孤单烧掉了回忆,又因为孤单痛苦得要死。但现在!为什么又要毫不犹豫地选择孤单!

夏音凌无法聆听我的心声,只是给了我一个温柔的微笑。

“因为我们是朋友,对吧?”

要是她在中午前跟我说这句一厢情愿的话,我绝对扭头就走。但是,当我发现她和刘子曦的形象渐渐重合时,眼前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,头也变得晕沉沉的,扭曲的世界让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。

真是蠢,蠢得简直无可救药,无可救药到我想立刻一巴掌呼醒她。可是我无法下手,甚至莫名地开始觉得她之前的纠缠都变得无所谓。看来,我一定是被她那愚蠢的想法传染了。

“白痴啊你,偶尔你也要为自己的情况想一想啊。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,你以为我花了那么多的力气避开你是为什么啊?还不是想让你和更多更多的人接触,而不仅仅是与我为伴。”

我抓住夏音凌的肩膀,可能只是想找个防止倒下的支撑点吧。因为达娜克丝的赌局,我已经是孤单的,唯有相信周围人的灵魂未发生改变,现在我才能维持自我。当我真正认识到夏音凌的处境,才发觉她和现在的我非常相似。按理说我本该与她同病相怜,但是我却发现,我和她不是同一类人,我在扮演着达娜克丝的角色。嘲笑她,讥讽她,将她一点一点从现实世界剥离。我用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方式来治愈从达娜克丝那造成的创伤,呵呵,我真是太差劲了。

“我答应过尹玥小姐不刻意避开你。是的,我做到了。但你却开始刻意避开其他人,被避开的感觉你也体会过,你觉得这样真的好么?如果敢点头,无论尹玥小姐说什么,我都不会再理你。”

夏音凌愣了一下,后来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。看来她还留存有分辨是非的能力,那这样就好了,这样我就能拜托她帮我做一件事,也算是为她创造一个朋友圈。

只要她能够完成这个委托,她就能像英雄一样被她的同学们追捧,爱戴。同时,也算是拯救一下那个还在垂死边缘挣扎的另一个被自称朋友的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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